范德平 孙唯一
与隐士型学者不同,出生于镇江丹徒的王文治是位奔波忙碌的文人。他早年怀揣才学与梦想,以选贡入京,后又漂洋过海,随翰林侍读全魁至琉球。漫步在海岸的沙滩上,他远眺大陆,期待着能够再次回到京城一展宏图。好运随之而来——精心准备之下,殿试第三,喜摘探花头衔。在翰林院度过了愉悦的四年时光之后,他获得乾隆皇帝的赏识,随即被任命为云南临安知府。别样的山水风貌让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,尽情恣意,在云南一带留下了众多精妙绝伦的碑刻与对联,然而疏于公务——督粮不力,造成亏空……罢黜而归,王文治的政治生涯就这样过早的结束了。郁郁寡欢的他来到了杭州,重操旧业,执教于西湖畔的一家书院。可与浩荡的长江比起来,西湖这块碧玉注定要黯然失色,迈入不惑之年的王文治还是选择回到了故乡,居于润州梦溪园附近,寄情于诗书画印。就这样,终日与好友吟诗作乐、登高泛舟的他,悠然度过了十年。五十而知天命,王文治受具,潜心于佛法。花甲之年,他终于住进了倾其一生所打造的心血——梦楼。在那里,他开始为古代经典书画作序题跋,时而浸淫于墨戏以赠友人,时而编纂《梦楼诗集》等文学作品,最后终成一代大师,并在这精致宅院中度过余生,带着他的梦想驾鹤西去。 作为“淡墨探花”的王文治,字迹自然是温文尔雅,一股书卷气扑面而来。相比之下,他在篆刻上的艺术成就却鲜有人关注。王文治能书善刻,在《十钟山房印举》中,就有一方他自书自刻的“曾经沧海”之印。王文治精通六书,汉学功底扎实,以他的自作诗为证:“我少有癖耽古文,漆书汗简穷皇坟。鸟鱼蝌穗龟龙云,试之寸石众妙纷。”王文治制印最初受其年少时塾师柳谊的影响,而他在篆刻上的用功至深,其诗文中可见一斑:“根柢汉氏同榆枋,涉猎周秦合复分。为之十年用力勤,雕虫小枝图云云。……严寒不畏指爪皲,溽暑亦不畏蝇蚊。磊砢百石意所欣,自调丹砂烂如焚。”据史料记载,王文治还与当时著名的印人巴慰祖、童钰、符宽有艺术交流,并为查礼、查篆仙所辑录的《铜鼓书堂藏印》撰写序文。从这篇序文中,我们可以窥见王文治朴素的印学思想。 王文治在篆刻上讲求“性情”,即不求表面字形,唯求内在神韵。对于刻在印面上的文字,王认为其只是艺术的载体,而篆刻家应通过古文所包含的“仓籀遣意”去品味作品中内在的文化韵味。王文治认为,治印虽用刀,但要有以刀代笔的意识,用刀和用笔同是表达书法的神韵,道理相通。故其言:“昔人尝谓汉人刻印,与晋人尺牍,缩寻丈于尺寸中,屈伸变化有龙德焉。夫汉印之古朴,与晋书之姿媚相提而论,似乎不伦,然其精神发见之处,未尝有殊。”汉印为刀奏,线条粗犷率性,圭角岸然,故而古朴。而晋人书写的尺牍是用毛笔所为,闲散简远而姿媚生。二者迥异的美感,貌似不可相提并论,但究其精神发见之处,乃异曲同工。在王文治看来,刀笔同理、印书相通,都要抒其胸怀,法其性情。 让我们一同走进王文治自刻印与自用印的艺术世界吧。 释文: 王文治(阳文)
此印中仿佛有一道红光将印章分割成两个部分,却不失其完整性,右边的“王”字皆为劲挺的直线组成,第二横却完美地在竖画的黄金分割点上。左边的“文治”二字,却多以曲线流转运用于印面上,似乎与左边的“王”字运起了太极。而右上角的敲边与斑驳隐约的中线,使得整枚印章有了呼吸,开始透气。 释文: 曾经沧海(阴文)
佛家的清虚超脱之意趣始终是王文治的向往与追求,这一点在这方印上显得淋漓尽致。繁冗绵长的曲线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单刀切入的点画。“曾经沧海”的海面是平静的,点画简洁劲挺。 |